一
,白生生的脚挨着地,冻得打了个抖,仍有些恍恍惚惚的。 屋子里有一面铜镜,杨贺站在镜子面前,镜子里映出一张年少稚气的面容。 是他的脸,还年轻,没有那股子沾染了血腥杀伐的阴鸷,看着分外陌生。 杨贺盯着看了许久,半晌,才慢吞吞地笑了起来。他笑起来漂亮极了,冰雪消融似的,像一把锋锐的刀尖儿上陡然开出旖旎艳丽的花,冶艳能杀人。 杨贺不信怪力乱神,如今却不得不信。 他竟然又活了,回到了十三年前。 杨贺躺在床上思索了半宿,大抵弄明白了,这是元贞五年。 元贞五年,他还在内官监秉笔太监康平手底下当差。说来康平算他师父。杨贺七岁入宫,他长得好,聪明又惯会看人脸色,十岁就跟着康平,至今已有七载。康平虽说是秉笔太监,可他不识字,笔墨上的事,多是要靠他。 康平用他,也防他。 上辈子,康平嫌他知道的太多了,要杀他灭口,杨贺察觉了,不但私下投靠了司礼监,勾结和康平有嫌隙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承德,一道儿算计了康平。 送康平上路的鸩酒还是杨贺亲自送去的。 旧事纷纭,倏尔是刑场上的嘈杂,刀刃入rou声刺耳,倏尔又是浮浮沉沉的那些年,杨贺觉得自己仿佛又陷入了另一个梦,他赤着脚走在冰凉湿黏的一条长道上,天地昏暗,独他一人伶仃地走着。 像是没有尽头的黄泉路。 杨贺再醒时,